百.穷.困.饿

人间逍遥客,红尘不归人。
枉称一声少年臣。

姓百名绎,隔壁家卖假货兼职无数的无良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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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曦澄07:00】我想陪一人

教书先生涣x军官少将澄

――

  戏楼子里咿咿呀呀的不停,台上的戏子衣袖一扬身姿一转,珠玉玲珑,水袖漫漫。叫着台下一阵阵叫好,喝了个满堂彩。

  二楼单间净是些贵人包下的。今个的头房里坐着的人来头不小。门外站的戏楼老板与小厮们个个冒着冷汗。

  有喜有忧。这尊大神来了是给他们脸,可这尊大神是黑着脸来的,若是伺候不好,这一栋楼可不够他一人拆的。

  “你们几个待会伺候着都小心点。看着心思不爽利就赶紧闭嘴出来。”戏楼老板对着一众小厮们数落着,肥头大耳眯眯眼,努力瞪着一双小眼睛严肃大喊,时不时还要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擦汗。

  待到众人该上茶的上茶该上点心上点心,门后那位爷也没什么反应,戏楼老板才安心喝了一口粗茶,边上的管事也忍不住叹口气。

  “这江爷的脾气也忒怪了些…一年一共来几次,次次可不吓死个人了。”

  戏楼老板闻言撇了撇嘴,压低了嗓子道:“他江澄是咱们这边只手遮天的人物,听说当年这人不到二十岁的时候,爹娘就没了,有个姐姐也跟着没了。一个人摸爬滚打着,给自己熬到少将这位子上,这样的人物没个脾气也说不过去。”还没说完眼神便警惕的看着那禁闭的隔间的雕花木门,确认里面的人听不到才继续讲:“今不是元旦吗?大过年的谁不是和家里人一块儿过个节,这江爷也没有个亲人了,也没结婚没对象,外甥回本家过年,有个师兄还离着十万八千里…过节了怕也是嫌弃别处假,烦着家里空,次次都来咱们这儿。不过也别说元旦了,除了清明节外这位爷的脾气啥时候好过。”

  管事的摸了摸下巴,不知何意味的叹了口气。这边两位还没感叹完,就听着那隔间里传出来一声低呵。

  “滚出去。”

  门被打开,一名丫鬟惊魂未定的跑出来,戏楼老板立马起身抓住那丫鬟。

  “里面怎么了?”

  丫鬟低头答道:“方才一名副官说了什么惹的那位不高兴了…”

  戏楼老板松了口气,挥挥手叫人先走。

  按照惯例,今天这日子乃是楼里的角儿们得赏谢赏的,按照得赏多少排个顺序,一个个拿出自己的名场来谢客恩。     

  十来个名红的伶人也走上了台。台下的贵人老爷们一个个来了精神,负责唱报的人嗓门高亮,一嗓子就惊了四座。

  “陈申九老板予小红秋金箔玛瑙花旦行头一套。”

  言罢一名身着红衣戏服的俏丽女子碎步出列,盈盈一拜,戏腔清脆婉转道:“多谢大人。”

  换来的自然是一众嗑瓜子的看客们的起哄。陈申九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脸精明相,听着众人吹捧他出手阔绰,笑得脸上都出了缝。

  唱报的继续喊着,是送珍宝的,赏钱的,还是给府邸的,银钱就是个数字玩笑,在楼里密闭的空气里发酵的越来越高。

  身在二楼的江澄倚着红木椅背,两腿交叠,一身笔挺的军装把这人肩宽腰窄腿长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手指轻轻打在椅子扶手上,一双杏目自高临下的打量过楼下的一众人。

  “这一个个都出手阔绰了,往前找我哭穷要买卖的时候怕不是换了个人。”

  江澄本就心里不爽快,瞧着那帮恨不得拿着大洋往台上砸是富人们更是闷火乱生。怕不是安生日子让他们过的久了,有战事了一个个比孙子还孙子。

  今天这日子四下都是一股热闹劲,连着江澄上司那边都学着西洋的风格搞什么舞会。江澄对那些提不起兴趣,转身来这戏楼子里面听了会儿戏,却依旧是惹了一眼的碍。

  门口忽是有人扣门,三声完毕后江澄喊了声进。一名副官端步走到他身边。

  “少将,蓝先生来了。”

  江澄闻言一怔,立刻坐正了身子,往着门外看。不须臾,一人就踏了进来。

  来者身姿修长,眉目温润俊朗,即便是带着一身寒气也侵染不得那份温润。一袭棉布的月白长衫,似是有些泛旧的狐毛领子的披风披在身上,一簇簇白毛倒还能把人托出了些贵气。那一双眸子眼神带着弯,笑眯眯的透过一副金丝眼镜瞧着江澄。

  “你怎么没回老家?”江澄挥手叫身边人离去,蓝曦臣自然落座江澄身侧,拿了一盏茶,修长的指节扣在青花瓷盏上很是养眼。

  “今年杂事太多,学校里人也不够,我便写了信给叔父,今年留在这儿了。”

  “蓝老……先生那股劲,真能放你在这儿?”

  “放了。叔父只要我与忘机二人回去一个就可,我写了封信叫忘机带着无羡回家了。”

  “你是不怕大过节的蓝老先生被气死。”

  江澄眼神微垂,心底实则慢慢溢出了几分欣喜,转眼一瞧那白净的皮肉上微微泛着红,应当是冻的,便扯了一边架子上的手炉丢给人。

  “你这画画写字的手可别冻伤了,不然拿什么上课去?”

  蓝曦臣接过无烟手炉,握在掌心,他与江澄相识数十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点即破。“上不了课…我便讨不到饭碗了,若是我丢了工作,少将可要养我?”

  江澄听后轻哼一笑,侧目瞧了一眼,“你当我养小白脸啊?”

  蓝曦臣不语,垂着眸子安安静静捂着手。静如丹青莫过如此。

  楼底下又是咿咿呀呀唱起了新戏,想来是那群阔老爷撒完钱,那群伶人来谢赏的。本就是想过来听个戏的江澄提起了几分兴趣,坐直身子望向戏台子上。

  如是忽略了边上坐着的那位,边上那位也就吃了味,江澄伸手本想取了自己的茶盏,却摸了个空。一转头就看到蓝曦臣拿着自己的茶盏喝的心安理得。

  “那是我的。”江澄出言。

  蓝曦臣半瞌着眸子不紧不慢道:“瞧你看戏看的痴,我替你喝了。”

  江澄张了张嘴,没说的出话。着实没搞懂这人闹些什么。

  “今天是元旦,我整个平城就认识阿澄一人,过来讨个脸,想跟着过个节。”

  “瞎说,谁不知道蓝先生大名?整个平城的军官一半多都和你我一个军校毕的业,你随便一招呼不得一帮人前扑后拥过来?”

  蓝曦臣是百年世家蓝家的长子,当年江澄被送去军校时候还是个青涩无知的毛头小子,而他已经是众人赞道的见习助教了。

  本来都说这蓝大公子日后一定是千金难求的将才,可谁也没想到他毕了业后没有去军队,而是隐姓埋名成了个教书先生。江澄当年因为家中变故被迫提前退学,坐升少将之后被调到了平城。而恰巧的是,蓝大公子就在平城做教书先生。

  整个平城甚至军中都知道生性古怪阴戾的江澄少将高傲得很,军中权贵都没几个入的了他眼的,更别说认识一些穷酸文人了。可总有那么个例外,平城最有文名的那位穷先生却是和他关系不一般,不一般的亲。

   “他们前扑后拥是他们,我想的人他不来,我不就得自己来嘛?”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江澄一挑眉,起身拎起外套,一甩上身,低着头系着腰带。

  “把你说的委屈,行,今年我扑一回。”

  言罢,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交代了那群副官该干嘛干嘛去后便下了楼。蓝曦臣放下茶杯也跟了出去。戏楼老板看着面色好了不少了的江澄松了口气,堆砌着一脸肥肉将人迎送下楼。随后慢慢踱步而出的蓝曦臣朝着戏楼老板点头一笑,跟着江澄下楼。

  边上管事的见人走远了才开口:“这蓝先生可真是厉害,能把江爷哄的这般开心。”

  戏楼老板哼哼一笑:“那是自然,前年咱们平城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二世祖闹事,被江爷撞上了,带到警厅里那是好一顿抽啊…皮开肉绽的。后来还是那蓝先生把人劝走的。”

  劝走的?怕也只是外人听到的说法。当年在场的士官们都是眼睁睁看着青衫长褂的蓝先生一把将江澄抱起扛走的。那时候江澄倒是真不服气,又觉得丢面子,连踢带挣的,看似弱不禁风的蓝先生身手也不是一般人,凭着江澄再怎么挣扎也没能下地。蓝曦臣更是得寸进尺的在人屁股上拍了俩下,带着笑轻声道:“阿澄乖一点,小心一会儿摔了。”

  果真是听了话,江澄终于是乖乖不乱动了。众士官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蓝曦臣临走之前对着一众士官轻轻一笑,言道一句:“劳烦了。”

  众人立刻明白。赶紧将两位二世祖送回家,对那天看到的事情也是一个字也没提。

  天边夕阳璀璨,江澄与蓝曦臣出了戏楼子,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叫卖的声音也小了。随着一阵北风萧瑟吹过,更是清静不少。

  “你想怎么过这节?”江澄紧了紧外衣,压低了那顶宽檐军帽,每吐出一个字就跟出一抹白烟。

  “城南有集会。”蓝曦臣跟在江澄身侧,这时候正是饭点,街上人流越发稀少。“你可饿了?”

  “不饿,方才上的点心我都吃完了。”江澄朝着自己的车走去,车边那的。等闲的司机看到他俩立刻恭恭敬敬站到车门边。

  蓝曦臣脚下一乱,似乎想起了那时隔间桌上有几个空盘子。

  “六盘…你全吃了?”

  “嗯,怎么了?他家那点心上的极小气,六盘也不过那么点。”

  蓝曦臣一手做拳掩在唇边轻轻咳了咳,“下次我带你去甜酥斋。”

  江澄手搭在自家车门上,止了脚步,“那家点心贵的很,把你押在那里卖吗?”

  “你舍得吗?”蓝曦臣跟着坐进去之后才一副无辜样子确言道。

  天空最后一丝玫瑰色被夜幕吞噬殆尽。路边店家挂起的红灯笼铺下暖色,长长一条街应是挂出一条灯河星海。吃过饭的孩童少年们穿着新衣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谈着闲话还不忘招呼几声的大人们。

  车在市井中开的很慢,待到二人下车时候,街上早已人流满动。

  似是哪家大院门前,二三孩童凑在一起点着炮仗。叽叽喳喳吵闹声随着“嘣――”的一声,是一阵嬉闹。不过多久,一名女子吵嚷着出来叫几个孩子小心些。

 冷风一过卷起炮仗碎纸转过江澄脚边,忍不住慢了些脚步多看几眼。

  蓝曦臣自小家教严,在蓝家可是没有什么孩子会如此在门口放炮玩,瞧着江澄盯着那些孩子只觉得江澄莫不是小时候也没玩过。

  “阿澄小时候没玩过吗?”

  “玩过。”江澄转回头,侧身躲过两个飞跑的小孩,往这蓝曦臣身上靠了些,“你当我是你?我家没那么严。小时候一到日子,我和魏无羡就能包了一家炮仗摊,后来有一次我俩把邻居家的鸡窝炸了,我娘就不让我俩乱玩了。”

  “鸡窝……炸了?”蓝曦臣怕是定力再强也没忍住,将四个字重复一遍,思绪转了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江澄一个肘击顶在蓝曦臣胸口处,颇是恼羞的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也就你这种老古板家教出来的人,小时候什么事也没干过,怕不是你家过个节和拿你祭祀一样。再说…放这个小炮仗有什意思,还不如回军校放炮呢。”

  蓝曦臣吃痛的缩了缩肩膀,颇是委屈的自己揉了揉。

  身侧两边的店铺上挂满了横着的勾网,数不清多少红灯笼带着绸带彩线高高挂着,哗啦啦动着。映下的光轻笼着身边人,江澄这一身军衣走在人流中很是抢眼,再者他那身份地位摆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露着,也没什么人敢凑到他身边。借着一抹暖光将那双平日里气势逼人的眸子掩在帽檐阴影之下,平日里严峻紧抿的嘴角也被柔化了三分。

  蓝曦臣眼神一扫掠过那微张的唇瓣,时不时还在冷风中吐出几缕白烟。

  “看什么呢?”

  待到江澄在他面前挥挥手时候,蓝曦臣才回过神,却不想自己方才想到了哪里去。好在这灯火红光,掩了蓝曦臣面上浅浅一抹绯色。

  “没什么。”

  江澄来平城几年,几乎没逛过这所谓的集会。商家店铺罗列着五花八门的商品,那边买灯的,那边买吃食的。不远处竟然还有舞狮龙的。

  最初那几年他拼死往上爬,这样的消闲活动他半分兴趣没有,就是金凌想去,也是一群士官乳娘带着。

  后来金凌年岁大了,回去金家过年。江澄地位也爬到少将了。空有了,却没人了。让他一个人逛这种地方怕不是更难受。

  可他更受不了那些所谓的舞会。

  拜托,一个大厅,要和一群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又谈又跳又搂又抱的,江澄只要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躲去戏楼酒馆耗了这一晚上。

  路边有着拿着稻草捆买糖葫芦的。火红的山楂球裹着琥珀色的糖衣看上去卖相极好。叫来小贩买了一串,递在嘴边,探出舌尖轻轻扫过那层糖衣。

  “你晚上没吃饭,可别吃多了,免得胃酸。”蓝曦臣瞧着那人举着糖葫芦的样子倒是觉得讨喜的很,却不忘提醒着。

  江澄一口咬下半个山楂,颇是打趣的看着蓝曦臣:“要不我把糖舔了,剩下的你吃。”

  “也行。我不嫌。”蓝曦臣却是大大方方接了话。

  “我嫌。”

  前边是打鼓敲锣舞龙舞狮的。人声还是乐声都震着耳朵。二人越往那边走,耳边越发嘈杂。不得已每说一句话只好凑到对方耳边去喊着才行。

  两头花狮跟着乐点互相对着摇头晃脑,眨眨眼,扭扭身子,一身彩色的穗子铃铛跟着晃荡。

  左右是人围出的一圈,不少小孩拎着小灯笼被父亲放在肩头,兴奋至极的挥舞着胳膊,叽叽喳喳闹喊。边上站的或许是妻子,一脸娇嗔的责怪父子俩太胡闹。

  江澄就在几步开外瞧着,隐晦的萌生了两三分羡慕,不过片刻低下头,眼底的落寞掩了个干净。

  而侧前处正是一对青年男女,瞧打扮都是学生。那小伙子个子不高,长的很瘦,却是一种憨憨傻傻的本分样子,姑娘则明艳可爱的惹眼了。手里拿着一包小吃,似乎是炸丸子,金黄油亮的。姑娘插了一只丸子凑到男孩嘴边。一口咬掉,大概是被烫了嘴,整张脸皱起来只呼气。姑娘被逗的花枝乱颤,笑得眼眸带亮,笑闹着在男孩肩头打了两拳。

  “……嘁。”江澄撇了撇嘴,甚是觉得看不下去了,忽然觉得耳边有一股热气,一侧脸发现站在自己身侧的人竟然凑的那般近,蓝曦臣比他高出些许,此时微倾着身子,下巴凑在他肩头,顺着他所看的地方也瞧了过去。

  “你跟着看什么呢?”江澄向前躲了躲,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回忆起方才一瞬的温热感觉还忍不住揉了两下。

  蓝曦臣站直身子,望着那边的青年男女。“没什么,只是那个小伙子是我的一个学生。”

  江澄目光在蓝曦臣与那学生之间转两个来回,忽然想起什么,将手里的糖葫芦直一抬手的堵在蓝曦臣嘴边。顺势一口咬下去,一股尖锐的酸意生生冲破了脑海,蓝曦臣掩住嘴只觉的舌头都要涩住了。一双温缓的剑眉紧紧皱了起来。

  江澄是真的只把糖给舔了。

  留下的山楂是只剩下酸味了。

  江澄瞧着蓝曦臣捂着嘴皱着眉的样子,倒和方才那边的男学生有个神似,忍不住眯眼笑笑,甚是带上三分得意。“他还真是你教出来的。”

  蓝曦臣缓过劲来抹了抹嘴角,听到人群一阵惊呼,天上传来一声爆破声,噼里啪啦五光十色的烟花炸开了花。

  天空一瞬亮如白昼,七彩光色斑驳映在人面颊上。江澄本是一心关注瞧着空中,胳膊忽然被一拽硬被扯到了人群之外的巷子口。还没反应过来,唇上被覆上了什么软凉的东西。退后移了几步江澄就被抵到了墙上。

  迷迷糊糊分不清状况,耳边皆是礼花爆破和人声,光影交错看的眼前人也不再真切了。

  江澄将手钻进了蓝曦臣的披风里,抚在人后背上还觉得甚是暖和,还多搓了几下。

  待到耳边声音消退,烟花散尽,他才一把将人推开。

  江澄微微喘着气,一拳打在蓝曦臣侧肩上。“你胆子不小啊,这可是在外面。”

  “他们可看不到。”

  二人凑得近,呼出的热气将蓝曦臣那副眼镜糊了一层白雾。江澄一伸手将人的眼镜摘了下来。趁着人眼神迷离看不清之时,抓着他的衣领转个身将人压在墙上。

  “说实话。今年是为什么不回去的。”

  “因为,有一个人每年这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我……想陪陪他。”

  那句话是在江澄耳边说的。极轻极柔,似根小羽毛一般轻轻扫过心尖,把人的骨头酥软下来。

  身后又是一阵烟花声,漫天落下彩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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